果然,淳厚的男声似林涛、似怒江,阵阵喊道“小妤...小妤......”
邢六只得转过身来,头皮上青筋突兀,笑了一笑,道:“这下子,我也听到了。”
二人听着朗朗的声音,往回走,转过围在身边的古树之后,见林大个双手抱着一堆柴薪,脸上满是焦虑,也是站在原地憋红了脸喊着。
清河三两步跑向前,招呼林云飞。
林云飞见树林中钻出来邢、姜二人来,实是兴奋至极,但又没见到花妤和他二人在一起,失落的模样瞬间又挂上了脸。
林大个抱着干树枝的时间已长,他气力又大,并无意料,腾出手回应清河,怀中的干柴“噼里啪啦”落在地下。
“呀,不好!”林大个叫道,手足并用,慌乱地迅速捡起地上的干枯枝。
清河也俯下身来拣柴薪,问道:“云飞,你一直一个人,没见到小妤吗?”
林云飞道:“这草地上湿的很,浸足了水分,得赶快......嗯?是啊,我一直以为她和你们在一起的。”
清河一时心惊,他算是半个水系族人,极灵极巧,对周身活泛的任何水源俱十分敏感,他刚提脚迈入千存山之时,就已经摸清这高山阔背上密密存生的古树林:
它们一个个都是丰足的储水器,从地幔、雨水中吸足水分,水流通行树心,借由高顶上许许多多张开的叶子面与太阳交换热能,达到共生。
故而古树林脚边上会大量存生有水蕹、茶陵、碗莲等等这大量吃水的植物,花花绿绿好看的紧。除却这些,地上漫布有的只是层层叠叠的枯树叶。
黄旧衰败,却和树、花相得益彰。
清河心惊的缘故是地上不存积水,他昨晚起火时就反复感应过,黄树叶之下就是被古树吸取了太多地下水的干土地,怎么林大个却道干树枝被水弄潮。
清河道:“我昨晚只见到邢六哥,天实在太黑,我就留在原地等你和小妤,哪里知道就等了一晚上。”
林大个拣来烧火的树枝又重又大,深深的扎进树叶堆里,清河拿起最后一根,顺手拨开两边杂叶,居然发现地下满满的自生了矮矮的草本植物!
果然如林大个所说如此!
“云飞你来看,这地上密密长的草是什么?”
林云飞探身,道:“哦,商陆草,是一味中药,不过这里的商陆倒是小平常不少。”
清河举手拨了拨这些枝蔓交连的绿草,居然和夜里邢六油饼一样沁凉的触感,问道:“怎么有的是红跟,有些却是白跟?”
“白色的根粗,肥大,质地柔软,口感爽脆,可做一味药。红色的却有毒,也许能致幻?或伤脾胃?嘿嘿,我也不太懂,爷爷之前说过的,记不清了。”
清河惊的汗流浃背,觑眼瞟了一下身后,却看到邢六似乎是漫不经心,又如同刻意地斜视着自己和林云飞,又问道:
“你确定白色的无毒?”
林云飞笃定道:“那是当然,爷爷讲的时候,拿出样本给我和姐姐吃过,只不过,我早就记不得滋味了。加上这里的商陆较寻常的又小这么多......很难说会不会爽脆。”
清河已经拔起两株白跟商陆,面色凝重的,正往嘴里送。
“哎,哎,你们看那是谁?”邢六突然大喊。
姜、林二人远远见一袭大红裙的花妤牵着两匹峻马,她身材小巧,脚步轻细,倒像是两匹青马赶着一只大丽蝴蝶向前蹁跹似的,笑盈盈的走到他三人面前。
林大个看得呆了,又将横身斜抱的干树枝“哗啦啦”掉了一地,道:“好美!”
清河手里拿着的商陆还未入口,低声嘀咕道:“小妤也是,脚步这般轻。”
小妤在三人面前停下,见清河手里的白跟商陆,她倒似晓得姜、林二人谈话似的,疾步走到清河面前,伸手一把打掉清河的商陆草,嘴里嘟哝道:
“干嘛要吃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。”
从马背布袋子里摸出一张白米饼,道:“给。”
清河顿了顿,也没伸手接饼,茫然问道:“小妤还是乔石蕊?”
花妤道:“我?我......我当然是小妤啦。”
“哦?我认识的小妤可不会把我手上的东西拍到地上。”
花妤一脸通红,刚待争辩。
“好了,好了,找回来小妤就好。我们不是要去捕狼吗?那就别耽误时间了。”邢六道。
清河越过三人,过去牵马,小妤扶着林大个骑上马背,又似乎左右十分不顺当,就干脆横坐一边。
林大个双手空空,又俯身要拾几根干树枝,以应晚上不便。
青鬃马上,小妤见此,嘻嘻笑道:“快别这样,深古树林里,哪里还能短了枯树枝?再说往前路还远着呢?”
林大个道:“刘管家不是不到两日就到了月亮谷,怎么路还很远吗?”
小妤凝思片刻,道:“月亮谷?月亮谷?”
林大个道:“是啊。”
小妤惊道:“是月涌谷吧!怎么你们要去月涌谷?”
清河越发惊异,立即问道:“什么月涌谷?”
邢六接道:“什么什么啊?我明明听的是月亮谷!”
老林深山,越往深处,山势越是陡峭,马背上小妤颠颠簸簸,道:“对,对,是月亮谷,哎呦!我被这路颠的晕了头。”
林云飞赶忙绕到小妤马下,从清河手里抢过缰绳,使力稳住青马。
四人就这样继续向深山里行去。
清河刻意拉着另一匹青马落在三人后边,他仔仔细细地瞧着前面缓行的诡异的三人一马:
青马儿神峻,昂首阔步,像马鞍上的小妤不存在一样的,轻若无物。
马儿侧边的林云飞步履稳重,一脚一脚踏着枯叶“吱吱......”作响,马儿前头,邢六也是重重的踏得叶响!
怎么会?
披着灰大旧衣的邢六,双手袖在衣内,长襟下的两只腿似乎在用力一蹬一蹬的?
却又怎知是或不是?
清河心道:“这邢六、花妤透着古怪,难不成又是邪灵上身?看看邢六又在刻意踩重,我可得谨慎了。”
又想:“倒也有可能是我疑心过重,他二人本是如此,我又不曾与他们深交,我唯有试他一试,才知真假。”
清河念到如此,便即行动,打开话匣子:“邢六哥,还要多长时间才得到月亮谷啊?”
邢六回头道:“月亮谷嘛,不出半日。”
清河假装不经意道:“也不知这事能不能成?”
邢六答道:“山魈林怪都是按术能大小分享这千存高山,月亮谷左右差也不差,大约就是犽阶的野兽群集之所。”
清河又假装散漫道:“我是说那件事?取药这事自然一切听凭邢六哥的。”
“你是说小妤的姑姑吗?”
这下,清河倒万分诧异,急忙问道:“是,是啊,怎么你知道......不不,邢六哥你能找到吗?”心想:“怎么他知道这事?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多心的缘故?”
“这个我邢六必尽力而为!”
清河觑看去,竟见到花妤和邢六一高一矮,扭头相对,似乎相视一笑?清河心中疑惑只增不减。
恰巧看到花妤马旁的林云飞,他边走边呆呆瞅着小妤,心中又有了计较,便又问道:
“云飞,昨晚上你和小妤听到了我和邢大哥喊你们了吗?”